邓平祥
艺术和艺术家的含义现在变得很轻飘了。难得有人会将艺术与人的生命联系起来,当然也就无法理解施勒格尔先生所说:成为艺术家,这句话的含义不是别的,只是把自己献祭给尘世间的神性。在这里,不要望文生义地把神性这个好字眼曲解了,误解了,甚至和“有神论”什么的联系起来。施氏的意思,我想只是说艺术的形而上意义,艺术的精神性等等。
1998年3月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参观了张温帙《华族》主题陶艺作品展览,看了一百余件作品之后,我内心中有一种感动,我要感谢艺术家以艺术“奉献于这个世界的精神幸福,奉献给这个世界的繁荣,奉献给我们自己的快乐”。同时我通过这些作品看到了张温帙作为艺术家的生命价值,我在心里意识到——这是一个把生命交付给艺术和泥土的女人,她的艺术是以泥土名义的生命祭献。
当时我还有一个感觉,张温帙之于泥土和陶艺的关系,颇有一种类似虔诚的信徒和所信奉的宗教的关系,它使我想起一位哲人的话来:“只有有着自己的宗教,对于无限具有独特见解的人,才能是艺术家。”张温帙就是这样有着“自己的宗教”的艺术家,她的自述式文章《让泥土说话》,如果没有对艺术和泥土宗教式的情怀,是写不出来的。这篇不长的文字,就是张温帙“自己的宗教”的经文。
作为一个人,张温帙是一个真实的人,率情率性的人。一个女人她居然在文章的开篇中说:我喜欢酒后的那份半醒半醉的感觉。还说是酒赐予她的超凡脱俗的精神境界,使她的《神的使者》、《林之灵》、《酒界》得以诞生。仅此一端我就认为张温帙是深入艺术的堂奥之中了,是得道了。她所说的酒后的那份半醒半醉的感觉,从艺术发生学的角度说就是一种艺术创造的亢奋和佳境,这种状态“换来的是一切都在他内心发生,他的每一个细节同时既是主体,又是客体,既是灵魂,又是天地万物。”
有人曾经问及张温帙在自己的陶艺创造之中,有没有对女性艺术特点的追求,她的回答是:没有考虑过女性艺术与男性艺术有什么不同。这和当下的女性艺术时尚是颇不合拍的。(事实上,一个女画家对于女性艺术的特征的追求的有与无,并不决其艺术在价值判断上的高低) 需要指出的是,张温帙的这个回答并不说明她的艺术中没有女性意味,但是它却透露出了张温帙对待艺术的基本态度,即她意识到了艺术既是内在生活(客体)的存在,同时也是内在于艺术创造者(主体)的一个存在。于是在张温帙那里这个艺术问题的上下文就自然地提出来了--我是一个女人,同时也是一个人,只要我认真地对待艺术,对待自身,那么我的艺术就既是人的,也是女人的。然而在艺术之中,更本质的应该是超越于性别之上的人性因素。说到这里,我们再来看张温帙的艺术,就会感觉到她的艺术正好暗合了女性运动的第三代观念:开创和发展一个无性别的空间。其实细心地解读张温帙的作品,就可以感觉到它的艺术中的内在女性特质。例如题材的处理方式,主题的阐示方式,以及刚中的柔,犷中的秀,粗中的细。
张温帙是艺术创造力劲健而充沛的女艺术家。她的创造力不但体现在艺术的质上,同时也体现在艺术的量上。近些年她的陶艺创作呈现出了一个较大的规模和格局。这是一个艺术家成就较大的艺术所应该具有的特征。张温帙在艺术创造上的规模和格局,使人们感觉到她在艺术上显示出了一种大的气象。
张温帙的陶塑艺术在精神法则上现代文化的品格日见突出,这是她在文化上的开放性所造成的,她一面谨守着陶塑艺术的传统底线,一面勇敢地在最古老的艺术样式中注入新的生命活力。可以预期她的陶塑艺术将更大更完美的展开。